爱卿们出来装比

杂食,爱上冷圈,自割腿肉。尼采说过,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至于适当的路、正确的路和唯一的路,这样的路并不存在。

《宁选真心话,不要大冒险》番外合集(上)

番外都能写这么些字,还分上下,我也是佩服我自己。


《宁选真心话,不要大冒险》番外合集(上)

 

1. 表兄表弟

1990年的某个下午4点半,首尔市城北洞班尼迪克幼儿园的大铁门外早早聚集了一堆祖父母、父母和保姆、司机,翘首以盼。

“吱呀”一声,铁门大开。肉乎乎粉嘟嘟的“吞金兽”们背着书包门夺门而出,“爸爸”、“妈妈”、“姨母”……一通甜甜的叫唤,换来长辈们一声声“心肝”、“宝贝”、“辛苦了”的热情回应。

今年五岁的小大人徐仁宇不喜欢跟人挤,戴着黄色小帽子,背着两只小手,慢悠悠走在最后。

几米外,卓家派来接他放学的司机正要对他露出微笑,却突然被人从身后连同双臂一起拦腰抱住,直往后拖。

随后,徐仁宇脚下一空,也被人拦腰抱住,打横塞进了私家车。

一直到那辆车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场也没有人报警或阻拦。

大韩证券常务徐宗贤和正真集团卓小姐争抢儿子抚养权的事,圈子里早就传遍了,这种事也发生了不止一回,见怪不怪了,更何况这次,徐宗贤就坐在车里。

“我听说,你舅舅家早产的小弟弟要出保温箱了。”徐宗贤放下手里的报纸,叠起收好,看向自己的儿子。因为早产,连满月酒和百日酒都没办,低调到一定程度了。

徐仁宇还小,不明白什么叫早产,小弟弟又为什么要待在那个叫保温箱的东西里,但是知道这件事,于是点了点头。

“上次我跟你说过,你妈妈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而你也不再是卓家这一代唯一的孩子,所以,迟早要回徐家的,你还记得吗?”徐宗贤表情严肃地问。

每次对上爸爸的眼睛,徐仁宇都告诉自己不要躲,因为是爸爸,哪怕他从来不对自己笑:“我记得。”

“那你的回答是?”

“我……我想跟妈妈在一起。”徐仁宇还是在徐宗贤越来越冷的目光里垂下了头。

“你妈妈一死,你在卓家就是个外人,寄人篱下的感觉,你现在还太小了,不懂,但是以后,你会懂的。”

死,对于其他孩子来说,可能很陌生,但是徐仁宇已经了解它的意思了,因为爸爸不止一次提过这个字。

“妈妈不会死的!”他捏紧双拳。

“死有什么大不了的,谁都会死,你妈妈会死,我也会死,生老病死是无法逃避的问题。”

太讨厌了!为什么要这样?徐仁宇浑身发抖,尖声叫道:“我要下车,我要回家!”

“现在就是在去徐家的路上,你爷爷在徐家本家等你。”

“我要妈妈!呜哇哇哇哇……”徐仁宇嚎啕起来。

“你妈妈病得很严重,这次,她管不了你了。”徐宗贤有些唏嘘。拉拉扯扯这么多年,那个骄傲的女人最终没有败给感情,却败给了病魔。

而自己,也没有赢。

儿子大张着嘴,哭得嗓子都快哑了,把平日里学习的仪态全忘到了一边,他却把刚才没看完的报纸重新拿了起来,细细浏览。

“哭泣是懦弱无能的表现,你妈妈没把你教好。”

……

再次回到卓家,已经是几个月后了。徐仁宇看着这栋熟悉的建筑里的摆设,感觉像是换了新天地,东西还是那些东西,但是边边角角全都包上了,每一片地砖都覆盖了柔软的长毛地毯,而且大夏天的,中央空调的温度却设置在了28度。

这让刚从外面进来的他感觉不到一丝凉意。从小西装的上衣口袋里抽出方巾擦了把鬓角的汗水,他才继续跟在舅舅身后,走向紧挨主卧的小弟弟的婴儿房。

天花板上画满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五角星星,正下方就是一张被白色栅栏围起来的婴儿床,床顶吊着几只会发光的塑料鸡鸭牛马,正被两只挥舞的小手拨得转来转去。

“秀浩,秀浩,你看看这是谁?”舅舅用摇铃把小弟弟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徐仁宇身上。

徐仁宇攀着婴儿床踮起脚往里看。

白生生的、小小的婴儿,黑黑的眼睛,以及,嘴角亮晶晶的口水。

洁癖徐仁宇嘴角一抽,立即放下手来。偏偏他舅舅“哈哈”笑着,两手抱起婴儿,蹲下身后拉着他的手去摸小婴儿肥嘟嘟的嫩滑小脸,徐仁宇嘴里叫着“不要不要”,等真的摸到了,又恋恋不舍。

小婴儿什么都敢往嘴里放,一把抓住小表哥的手,两颗刚冒出一点点小尖尖的牙齿在他手指上磨啊磨,发现没味儿,又“噗噗噗”拿舌头往外顶,还没有多少毛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沾了一手口水,徐仁宇的洁癖却像是突然消失了,咧着嘴笑。

舅舅把软得像没骨头的小婴儿小心地转交到他的怀中,两手一直在孩子背后和身下虚虚托着。

由此徐仁宇抱到了世界上手感第一好的存在,再柔软的面包和塑胶都比不上!

爱不释手。

“舅舅,我能带他去上学吗?”

“他还太小了。”

“那我能天天来看他吗?”

“当然可以了!”

舅舅说:“弟弟和你小时候很像哦。你们都很漂亮的。”

徐仁宇惊喜道:“真的吗?”

“真的。”他面前这位卓家掌权人、他人口中的邪恶资本家、残酷无情的剥削者笑得无比温柔,眼角纹路层层叠起,“走,我们去看你小时候的照片和录影,看完了去吃点心,都是你爱吃的。”

大人弯着腰,亦步亦趋护着不肯把小弟弟交出来的孩子,走向了主卧。

……

又过了几个月,卓秀浩会爬了,徐仁宇发现的。

舅舅去查监控,发现一向只知道睡觉的儿子原来早就会爬了。有人在他就不动,没人在他才蛄蛹两下。

“你这个懒虫,是不是只想让人抱你,嗯?”穿着黑色正装的徐仁宇抱着卓秀浩轻轻摇晃,已经很是费力了,却不肯假手于人。卓秀浩坚持不懈地啃他脖子上那块软肉,外露的小白牙已经能给他造成痛感了。

他扭头去看秀浩,看上十几秒,秀浩便张嘴要哭,他把头扭回去,秀浩就闭上了嘴。他扭回来,婴儿就又张大嘴。这种假哭游戏,秀浩乐此不疲。

徐仁宇抱着怀里软软的表弟,把脸也埋到对方的脖子旁边,将自己流眼泪的样子藏起来。脖子湿了,秀浩很不舒服,就拿手去揪徐仁宇的头发,扯得他龇牙咧嘴,但就是不肯把头抬起来。

妈妈去世了。爸爸没有来参加葬礼。

又过了大半个月,某一天下午舅舅在跟他一起逗弄小秀浩的时候,一直分心看他。

体贴的徐仁宇问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舅舅很为难,但还是把徐仁宇拉到怀里,拍了拍他的背:“仁宇,你爸爸给你生了个小弟弟。”

徐仁宇在他怀里挣扎踢打,他牢牢捁住,在外甥看不到的地方,脸上没有了一族之长的从容不迫,而是一种深深的怨恨:“你回徐家去。我会帮你的。”

几天后,徐仁宇又跑回了卓家,一边脸被扇肿了。舅舅又心疼又愤怒:“他敢打你?!”

“徐志勋一点儿都不像我,太丑了,我想捂死他,被发现了。”徐仁宇脸上早没了委屈和不甘,只剩平静。

不像你就是丑?小孩子对于美丑的标准是这样的?舅舅:“……”突然心虚。

……

2010年,卓秀浩20岁,卓家为他举办了盛大的成年礼。

在成年礼酒会上仅露了几分钟脸,作了致辞的主角早早躲回了自己的卧室,窝在沙发上发呆。

不想记人名背景,不想说话,浪费口水,累。

时年已经26岁,当上大韩证券理事之一的徐仁宇敲了两下门,在懒虫对他招了下手之后走了进来。

“成年了,你有什么规划?”徐仁宇抚平衣角,端端正正坐到他对面。

自从险些被“朋友”的校园霸凌事件波及、坐上被告席,秀浩就沉迷去法院旁观庭审,尤其是刑事案件,每个案件都听得津津有味,原告、原告家属、被告、检察官、辩护律师脸上的任何一丝细微表情他都不想错过,一听就是一天。只要有时间就去,说到庭审的时间安排,怕是比法庭的书记员记得都清楚。

这不是个好苗头。徐仁宇一心想斩断。

“哥,你说,我学法学怎么样?”卓秀浩那双眼睛幽幽地看过来。

呼。徐仁宇松了口气。好歹是正业。“不错。”他换了个话题:“今年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新出的布加迪威龙16.4SuperSport,价值200多万美元,现在正停在卓家的立体停车场里。

懒虫在沙发里换了一边屁股坐,学他爸爸的口气:“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确定今年的世界环境日主题为‘多样的物种·唯一的星球·共同的未来’,所以,我们要低碳减排,倡导绿色生活。秀浩啊,委屈你了,以后出行优先选择骑自行车吧,爸爸给你买世界上最棒的自行车。”

“……”徐仁宇沉默了半晌,道:“至于吗?”

“做戏做全。”

“那车……”

“我要。”

“呵呵哼。”徐仁宇笑弯了眼。

2014年,徐仁宇30岁。

生日当天,他被卓秀浩叫到了卓家。

“像话吗?我生日,你叫我来你这里。”此时他刚下班,手臂上还搭着脱下来的西装外套。

“像话吗?自己生日不过,非要加班。”卓秀浩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两个人沿着铁艺旋转楼梯往下走,越走越深,暖光源换成了冷光源,室温也在往下降,有陈橡木的味道飘进鼻腔。路过温湿度监控仪,徐仁宇瞄了一眼。温度12度,湿度55%。

“我记得这里以前是舅舅存放根雕和盆栽的地方。”徐仁宇抬头望着占地几百平米、码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个巨大的木酒桶,无语凝噎。舅舅去世还不到一年呢。

卓秀浩来到几排酒柜前,抽出一瓶拿在手里:“巴罗洛,”然后又抽一瓶,“勃艮第,都是2010年,最好的年份,你要来一杯吗?”

2010年秀浩成年。不错,有我当初自恋的风范。徐仁宇懂了:“我要。”

“生日快乐,哥。”

“谢谢。”

“整个酒窖的酒都是送你的,我想应该够你喝一辈子,那么我每年就不用费心去想礼物的事了,所以你要活久一点啊,至少要把酒喝完,不然就亏了。”

果然还是懒啊。徐仁宇叹了口气:“借你吉言。”

……

2019年,卓秀浩东窗事发,徐仁宇在外为他奔忙,争取取保候审,事成之后,火速将人送出国外。

在他登上私人飞机之前,徐仁宇对他说:“去A国待一段时间吧,等风头过去再回来。你无往不利的铁锤永远都在,不是正真集团,是我。”

卓秀浩安安静静的,但眼皮往下耷拉着,没什么精神。

保镖报告有人在飞机跑道护栏网外拍摄,徐仁宇没有在意,只是给卓秀浩压了压帽檐:“去LA的住处,有惊喜。”

卓秀浩的双眼唰地亮起。

 

2   暗恋这件小事

    父亲宋宇龙发达之后,宋大镇才从大邱转学至首尔读高中,入学第一天,发现了在一棵矮桃树粗壮的枝丫上挂着睡觉的卓秀浩。

他停下脚步。走近去看。

看到了卓秀浩的脸。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那么久,看到发现卓秀浩正一点一点地从枝丫上往下滑。

他伸手去接,抱了个满怀,被压倒在草坪上。

卓秀浩醒了,但是没动。

“你能起来么?”宋大镇满脸通红。

“你推我啊。”卓秀浩平静地道。

“啊?”宋大镇没见过这样的。

也许他楞了很久,久到卓秀浩又闭上了眼睛。

他当了卓秀浩的床垫,当了一下午。

这事儿被赵贤宇几个知道了。

然后,他就被针对了。

一直到被撞断双腿出国治疗才得以解脱。

过了很多年,他也记得卓秀浩从树上掉下来时看见他的眼神。

接住我。卓秀浩的眼睛在命令。

他就伸手去接了。

多年以后,卓秀浩还是卓秀浩,他却不再是他。

只有一样没变。他再怎么伸手,也够不到卓秀浩。

……

赵贤宇祖上阔过,直到他父亲那一代都还在政府身担要职。虽然H国的政府官员就是财阀养的狗,不合意就换,但他仍然是“出身高贵”的那一拨。

直到一场校园霸凌把他和两个伙伴拉下神坛,摔进泥地里。

他被抓之后命令律师联系卓秀浩,律师说不要开玩笑。

愤怒之下他换了个律师,借律师的电话拨通卓秀浩的号码,接电话的却不是卓秀浩,而是自称徐仁宇的成年男人。

“要我替你转达?那么,说服我。”那个男人说。

“我是秀浩的朋友。”赵贤宇急切道。

“秀浩没朋友。”

也许是避嫌。赵贤宇还抱着希望:“那,那我是他同学,经常一起玩的。”

“不够。”男人冷酷地说。

要是说我知道秀浩很多事,他会不会以为我在要挟?可是我没那个意思。赵贤宇一头汗水,在新律师不耐烦的目光下徒劳地转来转去。

他才19岁,除了玩乐享受什么都不会,也没求过人。

“我,我,我……”他卡住了。

那头反而开始温声细语:“小朋友,你们霸凌了同学,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可以了,还要奢求什么?”

“可是我爸爸……”

他才说了几个字,就被打断:“小朋友,我很忙,忙着上班,秀浩也很忙,忙着上学,他也是个孩子,他能帮你什么?”

赵贤宇崩溃了,对着手机大叫起来:“那你刚才说什么不够!你耍我!”

“呵呵哼。”那边短促地笑了笑,“只是确认了一些事情而已。再见。”

“喂!喂!喂……啊西八!”他刚要往地上扔手机,就被律师强硬地夺回。

后来,他父亲谈好条件,引咎辞职换他全身而退。

他恍恍惚惚地走在路上。

没有特权、没有金钱、没有跑车、没有时尚的衣服……没有,朋友。

记忆里那些一起陪伴成长、嬉笑怒骂的画面都是假的!假的!

自诩正义的路人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又避他如蛇蝎。

他开始活在社会的阴影里,苟延残喘。

直到有一天,校园霸凌受害者的父亲抓齐了三个施暴者,要他们假死。

滑天下之大稽!被捆着手脚扔在废弃工厂厂房里的赵贤宇仍然一副目中无人、不知死活的样子:“不杀我们,还让我们假死?大叔,你是圣人还是有病?是我们,差点让你儿子成了瘸子啊!”

宋宇龙不为所动:“有人要你们死,有人要你们活。我只是折中一下。”

这世上还有人要我活?赵贤宇冷哼一声。吸D之后连爸妈都不爱搭理的废物还会有人想让他活?

“假死,替我杀人,献上投名状,就可以活。然后,去到这个人身边。”宋宇龙掏出一张照片。

一个头戴白色头盔、身穿灰色卫衣和运动裤的骑行者,面庞稚嫩,像个高中生。

厂房灯光昏暗,但是赵贤宇把照片上那个人盯得死死的。

卓秀浩。

卓秀浩!

卓秀浩啊啊啊啊啊啊啊——!

……

宋宇龙把他带到了卓秀浩面前。

游池边的妹妹头那双眼睛一直又深又黑的,没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很乖的假象。

宋宇龙走后,赵贤宇问他:“是你想让我活?”

卓秀浩表情疑惑:“啊?”

不是他。说不清是失望更多还是愤怒更多,赵贤宇说:“又见面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啊。”

赵贤宇哽住了。

“那你想让我干什么?”

很快赵贤宇就知道了。

酒窖深处,有个囚室,用来囚禁年轻漂亮的女孩儿,而卓秀浩,只要一有空闲,就会查看监控,像一条毒蛇盯住了一只青蛙那般眼也不眨地盯着女孩儿。

原来,卓秀浩并不是个谦谦君子!赵贤宇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笑得肚子都痛了,笑得眼泪止不住地流。

秀浩,我会陪着你的。就让我们一起烂掉吧。

……

赵贤宇是狱卒。

同时,也是囚犯。

 

3.表哥迟来的情人

 

高层公寓的密室隔音很好,哪怕监控里的金光日正拿着斧头劈门,外头也什么都听不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徐仁宇用平板查看公司报表的时候,偶尔会往茶几上的手机画面看上一两眼。

那是密室内仅存的仍在工作的摄像头,其他的已经全被金光日发现并销毁。

独留这一个,徐仁宇怀疑是金光日故意的。就是为了让他看到正在破门,制造紧张。

他从废墟里把人挖出来之后,因为其身份特殊,第一时间送去了自己控制下的那家医院,打镇定剂、检查、治疗、住院,治好之后,直接运回了公寓密室。

金光日恢复清醒之后先是破口大骂,再是诱之以利,最后软语相求,徐仁宇都不放人。他在等把人性子磨没了,好问问他是怎么招惹的秀浩,让秀浩把卓家别墅都炸了。因为事出突然,且事发之后秀浩情绪低落,他没有问。

密室中,金光日已经把门把手都劈歪了。

徐仁宇不得已开了口:“门锁要是在里面被损坏,我要找专人来修,需要预约,这几天你就别想吃上一口饭喝上一口水。”

“终于说话了!你到底是谁?”脸色苍白的金光日停下手头的动作,看向右上角那个监控。昏迷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面无表情的卓秀浩,但这声音虽然很像,却不是卓秀浩的口吻。

卓秀浩懒得要死,很少说长句。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句之所以那么长,也是为了炸死自己。

“我是谁不重要,你是谁很重要。”徐仁宇放下平板,拿起手机。

“别拐弯抹角的!你知道我是谁!你为刀俎,我为鱼肉,遮遮掩掩的干什么?我就想知道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你才会放我走?钱你不要、权你不要,总不会真的要我死吧?”金光日捏紧了斧头。他把自己在H国的死对头翻了个遍,没有对得上的。

“你在卓家别墅干了什么?”

“杀人。”

秀浩不会因为金光日杀人而炸掉别墅。“还有吗?”

“看戏。”

“什么戏?”徐仁宇坐直了身体。

金光日“呵呵呵呵呵呵”地笑起来:“床戏。”

想起秀浩当天的穿着,徐仁宇已经猜到了:“卓秀浩和陆东植的?”

“是。而且不是我一个人看,是和很多人一起看。”

真是自己找死啊。徐仁宇端起茶几上的红酒杯抿了一口,将身体重新靠上沙发,才道:“还有吗?”

“我还毛遂自荐要加入床戏……”

“……你疯了。”徐仁宇被这种神奇的走向搞得愣了十几秒钟。

金光日被人说疯又不是第一次了,习以为常:“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的话,可以放我走了吗?”

徐仁宇不说话了,并且关掉了监控。

快十点了,该去洗漱,准备睡觉了。

“喂?”

“喂!”

“喂——!”金光日在密室内不断叫喊,无人应答。

“哈。”金光日都气笑了,又开始“砰砰砰”劈门,直到破除木皮包裹,遇到钢板。

都是徒劳。金光日靠着门缓缓坐下。幸亏没有一上来就端起猎枪,否则子弹反弹起来那可真是死不瞑目。

他举起手臂,用力一甩,斧头在空中带起风声,“呼呼呼呼”转了几圈,砸向仅剩的那个摄像头。

“砰!”

……

徐仁宇失去了对金光日动向的监控,但并不在意。

人不吃饭,能坚持七天,人不喝水,只能坚持三天。他决定三天后再开门。生死由命。

金光日以为自己本身就是筹码,但没料到徐仁宇不需要。

三天后,徐仁宇穿着雨衣戴着手套和口罩从密室拖出来一个又脏又臭的金光日。密室门内侧的钢板上密密麻麻都是斧头印子,足见金光日这三天里有多歇斯底里。

防水塑料布从密室门口一直延续到浴室,因为徐仁宇不想让他脏了地。

顶喷“淅沥沥沥”往下洒水,把瓷砖上的“干尸”金光日渐渐泡发,人还没清醒,嘴唇却先张张合合,像干涸的鱼,一点一点往里补充水分。

很久以后,徐仁宇才觉得地上的人被冲干净了,关掉淋浴。

水一断,金光日才缓缓睁眼,辨识了很久,才对眼前的男人说:“该死的卓秀浩。”

“……”徐仁宇冷冷地道,“我是徐仁宇。”

“哦。”

只是一个“哦”?徐仁宇一抬眉毛。

“你终于想杀掉我了?”金光日问。

“不。至少现在,不。”

当温热散去,瓷砖很快变得冰冷,金光日不由自主蜷缩起自己细长的手脚,瑟瑟发抖:“那你想怎样?”

贵公子这么弱势的一面除了徐仁宇无人得见。徐仁宇却对这示弱的金光日无法掉以轻心,他说:“不想怎么样。有句老话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无法保证你在我手里这个消息没有泄露,所以,建议你祈祷你父亲的政治生涯可以长长久久、顺风顺水吧,他跌落神坛的那一天,就是你的死期。”

“如果我以后都要被关押,三天才能见天日一次,那还不如现在就死。”金光日恶狠狠地盯着徐仁宇。

居高临下的徐仁宇朝他露出八颗上牙,“笑容亲切”:“我也不想密室频繁被破坏、每三天给一个臭虫洗一次澡,所以,你觉得疗养院和镇静剂的组合怎么样?”

浴室的灯好刺眼。金光日拿手一遮:“不怎么样。要是放心把我放置在疗养院,你带我回来干什么?几天前的问题在疗养院就可以问。”

“就是因为你太聪明了啊。”

“那如果我既聪明又听话呢?”

徐仁宇半晌没有说话。

金光日把手挪开,才看清徐仁宇脸上愣憧的表情。

“怎么了?”

徐仁宇犹疑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今天我有没有饭吃,有没有水喝?”

“……有。”

“有换洗衣服吗?”

“……有。”

“谢谢。”

似乎,金光日某种程度上,反客为主了?徐仁宇眉头皱起,食指又伸向了唇边。

……

密室内的武器被转移了,除了鹿头标本和书桌椅子之外,别无他物,显得空空荡荡。

吃喝睡,金光日都被关在这里,如果是工作日,徐仁宇要上班的,他拉撒都要憋几个小时等人回来开门押他去卫生间。明明可以在密室再装修一个卫生间的,他提出后却被徐仁宇拒绝了。

徐仁宇说,第一,他是囚犯不是客人;第二,如果要装修,他不好安置;第三,装修噪音大,邻居会不会投诉不一定,但一定会吵到徐仁宇自己。

金光日只好放弃。

一开始他是想装作服从,麻痹徐仁宇的神经,寻机逃跑甚至报复的,但是半个月下来,愣是没找到机会。

他试过在徐仁宇送饭的时候来个开门杀,结果餐盘落地后弄脏地毯,被死洁癖徐仁宇按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的却是他。

他试过趁着上卫生间的机会跑到阳台,徐仁宇双手抱胸,追都不追,等他拉开阳台窗户往下一看,自己就把头缩回来了。30层!外壁全是光滑的玻璃!那还玩儿什么!

他试过洗完澡迟迟不出门,等徐仁宇来查看的时候再来个开门杀,结果徐仁宇来都不来,反倒把整个公寓的空调都停了、水阀关了,到最后冷得打颤抱着胳膊踮着脚乖乖从浴室出来的还是他。

不出意外,徐仁宇又把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打着打着,发现不对。徐仁宇往他下半身一看,表情扭曲,急忙把手撒开,退了好几步。

“你!”徐仁宇大小眼瞪着他。

“Tui。”金光日死猪不怕开水烫,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口水:“我怎么了!”

“你是受虐狂吗?”

“这证明我身体健康!发育正常!”谁让你和卓秀浩长一个样?金光日呲笑,“总比某些人健身健到断情绝欲,天天只顾着看自己有没有减脂增肌!”

“某些人”徐仁宇看着地毯上新出现的那块血渍,脸色一变。

“地毯脏了。”他轻轻说。

金光日汗毛一瞬间全炸开来,两手一撑想从地上爬起来,被一脚踢在腰间,痛得连呼吸都快停了,连连求饶:“我洗地毯!我会洗地毯!别打了!再打我就死了!”

但即使这个时候,他那个地方都没消停。

徐仁宇把眼睛别开。等这家伙洗完地毯,回到密室,他一定要去卫生间洗眼睛!

……

又过了几天,徐仁宇告诉金光日,今天圣诞节,带他出去放风。

放风?你哪来那么好心?金光日不信,但能出门当然是好事,便从椅子上把自己从蜷缩状态伸展开来,全身关节发出一阵吱嘎响声。

他穿上徐仁宇准备的黑色皮衣皮裤,戴上针织毛线帽和围巾,跟着人出了门。

二人开车到了COEX综合购物中心附近,停好车,徐仁宇从后备箱拎出两个大包,带着金光日就近找了个卫生间钻进去。

隔间门一关,徐仁宇就把一个包扔给金光日:“换上”。而他自己则脱下西装外套,打开大包,取出短款亮蓝色连帽羽绒服、厚牛仔裤,就要往身上套。

一路都没说话,结果就等到一句“换上”。金光日抱着包,口气不是很好:“你要干什么?”

“报复蔡易道。你还记得这个人吧?”徐仁宇不耐烦道。

当然记得。金光日拉开大包。金色长卷发、上半身有厚厚硅胶的连体打底裤、长款白色连帽羽绒服、平跟长皮靴……金光日咬牙问:“为什么给我这些?”

“伪装。”

“我当然知道是伪装!问题是你为什么不穿这些?!”

“你有的选吗?”徐仁宇从大包底下摸出一把小巧的手枪,指向他,“快点!别耽搁时间!今天圣诞节,蔡易道和老婆孩子去商场。人多,好下手。”

大丈夫能屈能伸!金光日忍下这口气,穿了。

出了门,他就找回了场子。

“欧巴~~~,”他憋着嗓子,死死抱住徐仁宇的胳膊,摇摇摇,“等会儿你一定要给我买包包哦,不买我会生气气~~~”

噪音,是噪音。徐仁宇闭了闭眼,告诉自己,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啵。”金光日在他脸上盖了个章,逼得他重新睁开眼,转头去瞪。

“呼……”金光日去吹他针织毛线帽两端缀着的毛线球。他瞪得眼睛都疼了,没有用。大街上人来人往,又不好推开他。

幸好,很快他们就找了蔡易道一家。徐仁宇和金光日不约而同地将脑袋上的帽子往下一拉、脖子上的围巾往脸上一提。

“你想远距离射杀,还是近距离?”徐仁宇问。

“现在我就有的选了?”金光日反问。

“看你枪法准不准。”

金光日脚步顿了顿:“你让我杀?”

“你不想杀?”

“想。”

“那就去杀。”徐仁宇将那把小巧的手枪藏在手心,像普通男友一样去握金光日的手,借机递给了他。

敢给我枪,也不怕我先杀了你。金光日看了一眼他黑色的皮手套,笑了笑,没说什么,而是高喊了一声:“蔡易道!”

前方拥挤的人群中,蔡易道疑惑地转过头来。

“砰!”

蔡易道脑门血花迸溅,应声而倒。

“啊啊啊啊啊啊啊——”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尖叫,呼救、逃跑、推攘、踩踏……金光日躲进旁边门店的拐角处,默默欣赏着这一切。

徐仁宇早就不见了踪影,甚至有人对赶来的维持秩序的警察朝自己这个方向指引,还不止一个。除了警察,这群人也在围杀自己。

真有意思。金光日无声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

徐仁宇不开心。

因为警方没有抓到金光日,他的人也没有。他这几天连上班都集中不了注意力,下了班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还要被人拿枪指着头。

“想我了吗?”金光日长腿往玻璃茶几上一架。

“你没脱鞋。”洁癖徐仁宇首先关注的是这个。

“你手底下那些人真没用。”

“你没脱鞋。”

金光日两脚用力一蹬,把两只鞋甩到了不同的方向。他知道,如果不脱,徐仁宇就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怎么进来的?”徐仁宇进门之前看过,门锁没有损坏痕迹。

“多调查多了解,你的密码也很好猜。”

“你是来杀我的?”徐仁宇开始思考整个客厅所藏的武器哪些可以快速派上用场。

“不,我是来上你的。”金光日笑起来,因为他看到了徐仁宇震惊到失态的样子。

金光日上下动了动枪口:“你既阴险又狠毒,我看上你了。”

“脱衣服!”

徐仁宇没有动:“出了你这档事之后,我每天睡觉之前,每隔一个小时会给我的保镖发消息。”

“时间还很充足,逃命和善后那是我的事!现在,干你的活!活儿好就能活命,知道吧?”金光日的口吻像个流氓。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徐仁宇一边扯领带一边走近沙发。组合沙发下方,有三个位置藏了匕首和刀片。

领带落地,他开始解白衬衣扣子。

“动作快点!”金光日催促。

五颗扣子很快解完,徐仁宇把衬衣扔向金光日,趁他视线被遮挡,飞快扑到地面,扳倒沙发,手往沙发底下一摸,脸上顿时出现错愕的神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挥开衬衣,眼看沙发翻倒,他趴在地上,金光日大笑起来,“你以为我没准备啊?死心吧!”

徐仁宇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地面爬起,开始解皮带、脱长裤。

“袜子留着。”金光日命令道,“我喜欢。”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里,金光日一手拿枪,一手把皮质沙发垫抓出道道白痕。

跟他想的不一样。

他被上了。

无关武力,单纯就是他的鹏鹏不争气。

他想不通。明明平时可以头角峥嵘,为什么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

一直到结束后他拖着两条不听使唤的腿又开始逃亡之路,他都没想明白。

往后的很多次,他拿枪逼着徐仁宇就范,他也依然想不明白。

……

几年之后,徐仁宇已经习惯了家中不时会出现的不速之客。

这个不速之客提枪而来,自备必需品,爽完就跑。

有的时候必需品会用完,有的时候不速之客会求饶,用不完。

就像这次。

金光日那只拿枪的手在爽完之后有点微微发抖,但还是指着徐仁宇,命令对方:“这地方我有点腻了,下次去你办公室。”

徐会长浑身上下除了双袜子之外不着片缕,坐在沙发上,揉自己的太阳穴:“办公室不行。”

“办公室多刺激!”金光日一激动想起身,起来一半又软下去了,腰酸。

“办公室之所以是办公室,因为它是工作的地方。”

“这是工作狂的坚持吗?”

“反正不行。”

金光日没有再说话,徐仁宇就以为他是一时兴起,现在放弃了。

结果没过几天,他加班中途去了趟茶水间,回来就看到金光日像一条白蛇缠绕在自己的办公椅上。

金光日,他什么都没穿,但仍不忘举着那把枪,命令他快点脱衣服。

徐仁宇:“……”

那之后是电梯。

电梯之后是停车场。

总有他未发现的。

    ……

秘书来报,陆宗哲又来了。

以前是送牛肉,现在是要儿子。

被安保阻拦,进不来大厦的陆宗哲已经在在大韩证券办公大楼外举牌举了好几个月,沉默抗议。

其他陆家人,只要有时间,就去正真集团。

卓秀浩跑了,陆东植失踪了,他就只能来找卓秀浩的表哥。

每每从楼上往下看,徐仁宇都觉得厌烦,但没叫人暴力驱赶。不过既然秀浩那边跟陆东植已经进入了稳定发展的状态,他便让秘书下楼去,递了一份文件袋给陆宗哲,里面是陆东植和卓秀浩在LA的生活照。

第二天陆宗哲没有再来。正真集团那边也没人再去。不知道是真的相信,还是早就被消磨了希望强迫自己去相信。要事态好转,除非秀浩愿意让陆东植联系家人,不过,按秀浩的占有和支配欲望,还有得等。

……

在社交平台上,卓秀浩上传过蘑菇和蚊子的延迟拍摄视频,而徐仁宇为表支持,给卓秀浩买过粉儿。

这种陈年旧事被越来越关注徐仁宇的金光日翻出来了。

而数据的不正常引起了他的怀疑,他分析起那些关注、点赞、评论的账号来。

时间、地区、ID相似性、评论内容相似性等等。

他发现了,嘲笑徐仁宇。

徐仁宇说,看破不说破,朋友还能做。

“朋友?我们?”金光日撇撇嘴。

徐仁宇换了个话题:“COEX今天有活动,我今天不加班,一起去吗?”

“去。”

……

渊在COEX综合购物中心看到了他以为已经在卓家别墅爆炸案中身死的主人。当时主人跟在大韩证券会长徐仁宇身边逛街,一副不是很情愿的样子,眼神一直四处扫射,似乎在寻机逃跑。

他本应该也死在爆炸中——如果不是主人临时命令他去追陆东植的话。

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改头换面在首尔安了家。

救,还是不救?他犹豫了。

这时,他的女友拉住他的衣袖,甜甜地叫了一声“欧巴”。

这一瞬间,他特别想当一个人。

他拉着女友转身离开了。

而这时,金光日正对徐仁宇说:“我刚才看到个熟人。”

“熟人?北边的吗?”金模术死了,金光日的靠山已倒,难道是有人要来灭口?徐仁宇紧张起来,不着痕迹地观察四周,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容做伪装。

金光日看他半晌,搂过他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我认错人了。我饿了,去吃饭。”

“吃什么?”徐仁宇神经稍稍放松。

“吃你。你觉得在商场卫生间吃你会不会太重口味?”

“……”徐仁宇站住脚。

金光日动了动自己藏在上衣口袋里的手。

带枪了是吧?徐仁宇刚要顺他意,就见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脸得意。

他拿的不是枪,是根弯曲的香蕉。

徐仁宇:“……呵呵哼。”

有意思极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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